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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很開心,可她還是嘗到了失落。

陳儼當然明白她為何這樣,遂也沒有去書房擾她,自己出了門。

大雪終於在傍晚時降臨了。

天色還未完全黑下去,常臺笙踏著風雪進了府。她難得會在這個點回來,廚工此刻連晚飯也沒做好,見她回來了,還楞了楞。常臺笙忙說不用做飯了,還在竈臺上擱了些錢,說天冷了讓他給自己家裏人多做幾件厚衣裳,隨後又問了宋嬸在哪兒,便出了夥房。

廚工看看東家給的這置衣費竟也有些意外。雖常臺笙平時給的工錢不少,但這樣額外的關照,平日裏卻是幾乎沒有的。他意外到竟連道謝也忘了,再追出去時,常臺笙卻已經走遠了。

此刻陳儼還未回府,宋嬸正陪著常老太爺讀經書,常遇則一個人窩在書房裏悶悶看書。常臺笙逐一通知,說今晚西湖邊有廟會,且恰好又是下雪天,故而在泰福樓訂了雅間,讓穿上厚衣服出門。

馬車就停在門口,常臺笙帶著常遇站外邊等著。宋嬸則服侍常老太爺穿上鬥篷,扶他出去時跟常臺笙說:“小姐,我就不去了罷……”

“廚工剛剛回去了,府裏沒有吃的,一道去罷。”她其實記得今日是宋嬸生辰,她怎可能將宋嬸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留在府裏。何況自從兄長走了後,家裏人再也沒有能在這樣一個難得的天氣裏好好聚一聚了。

長久以來不斷疊加累積的悲傷,隨著越發忙碌的工作好像都走向了麻木,但始終都壓在心中尋不到出口,她都快要在這其中迷失方向了。她想,也許暫時放下手中堆積成山的事情,會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臨走時還不忘叮囑門房,若是陳儼回來得早,便讓他去西湖邊的泰福樓。

地上尚無積雪,因不大冷,故而雪雖一直下,除了徒增深冬的氣氛之外,倒也沒有帶來什麽不便。西湖邊的廟會仍是很熱鬧,燈光連成片,與不遠處零零散散的焰火輝映,非常漂亮。

常 臺笙還記得那年大雪天,一家人喝完酒吃完飯在這西湖邊上觀雪景的情形。那時兄長還笑她被凍得發紅的鼻子,轉眼間他卻已成故世之人。出乎意料的是,她此刻想 起兄長與那些舊事來,竟也沒有感到太難過。並非是因為時間久了而淡忘,可能只是意識到與其沈浸在往日的悲傷之中,不如把握當下。

夥計領著他們上了樓,常臺笙扶著常老太爺走在最前面,讓他坐下後,又悄聲對夥計道:“若有人來找我,直接領他上來就是了。”

這間屋子臨窗,不必下去站在窗口便能看到西湖美景與熱鬧街市。屋子裏暖爐燒得正旺,將窗子稍稍打開一些,卻也不覺得冷。宋嬸坐在一旁顯得有些局促,常臺笙給她倒了杯熱水遞過去。

老太爺安安靜靜坐著,看看常臺笙,忽然像個孩子一樣說:“我記得,記得這裏。”

的確,以前兄長帶他們來過。

“常遇是不是,不高興?”老太爺轉頭又瞥向常遇。常遇忙擺手說:“怎麽會呢我是之前被凍得沒緩過來。我沒有不高興的。”

“騙子!”老太爺與常臺笙說,“你侄女是個小騙子。”

“才沒有呢,姑姑我說的是實話……”常遇竟破天荒地跟常臺笙撒起嬌來。

常臺笙揉揉她腦袋,這會兒夥計已是端著酒菜上來了。常遇又問:“我們不等姑……陳叔叔了麽?”

“他若是來得遲,到時候再加些菜就好了,吃罷。”

雖只有四個人,但桌上飯菜卻豐盛得不得了,濃湯熱氣騰騰,酒香幽幽漫進心間,令人沈醉。外堂間及屋外的喧鬧聲也令這個下雪的夜晚變得有煙火氣起來,真的是許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也不知誰在外面點了爆竹,劈裏啪啦一陣響,常遇嚇得立刻捂住了耳朵,等那爆竹聲停了,她又扭頭看著常臺笙笑起來。她看得出今日姑姑興致很好,遂自己也跟著高興起來。

沒過一會兒,雅間的門忽被敲響了。

常臺笙道:“進來。”外邊的人這才推開了門。常臺笙見是陳儼,遂道:“快坐下吃罷。”

但陳儼卻稍稍讓開一些,常臺笙這才看到他身後跟著的人。居然是陳懋。

常 臺笙立刻站了起來,請他入座。陳懋面色上瞧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倒是十分理所應當地在常老太爺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陳儼則迅速坐到了常臺笙身邊,還將一只 小包袱放在一旁的空位上。他稍稍偏過頭,湊到常臺笙耳邊低聲道:“我將來會與你解釋,現在就讓一個還餓著肚子的老人家,先吃飯罷。”

常臺笙當然會讓陳懋吃這一頓飯。她喊夥計進來又加了些菜,陳懋也絲毫沒有要客氣的意思,常臺笙點了好多,多到就算再來幾個人也根本吃不完。

陳儼趁陳懋不註意時又悄悄與常臺笙耳語道:“過會兒能去集市逛逛麽?”

“吃飯。”常臺笙語聲低得只能靠猜口形才能知道她說了什麽。

於是陳儼只好低頭乖乖吃飯。

陳懋亦不急不忙地用餐,他身旁的常老太爺竟還給他布菜,拿過酒壺給他添酒。老太爺的手今日竟沒有往日抖得那麽厲害,竟能將這些事都做得還不錯。末了竟還對陳懋笑笑,像個孩子一樣說:“吃,你吃。”

說完了,又笑瞇瞇地看看常臺笙,看看陳儼:“都吃,都吃。”

常臺笙抿唇低下頭,心頭竟有些酸酸的。

陳懋夾了一筷子菜到老太爺碗裏,語聲淡淡:“您也吃。”

常臺笙聞言擡了頭,陳懋卻只顧低頭慢慢地接著吃,也不看常臺笙。這一頓飯,諸人都吃得很飽,雖交流不多,但氣氛卻很好。

吃完飯,常臺笙提議去集市逛逛。她本打算讓車夫先送老太爺回去,可老太爺卻偏偏不肯,要跟著常遇宋嬸一道逛集市。宋嬸忙揮手示意常臺笙跟陳儼單獨去逛逛,自己則帶了一老一小,說:“小姐放心,沒事的。”

常臺笙思忖了一下,回道:“過會兒若覺得冷你們就先坐馬車回去。”

宋嬸回:“知道了。”

她樂得促成小姐的婚事,也隱約猜到今晚來的那位中年人便是陳儼的父親,這會兒更是為常臺笙高興。

湖邊的焰火又騰起來,孩子們的嬉笑聲穿集市而過,閉上眼也能感到其中熱鬧。常臺笙喝了點酒,這會兒有些上頭,雪大起來,落了一肩,地上是潮濕的,還未有積雪。

她回頭,看到陳懋就走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竟有些壓力地低頭哈了口氣。一團白霧散開來。

宋嬸則帶著一老一小去了另一邊。因集市上人多,常遇緊緊攥著宋嬸的手。這手很粗糙,且長了好些凍瘡,指關節像是腫起來一樣。常遇擡頭看看她,雙手都抓住那只手,好像覺得這樣能讓宋嬸暖和一些。

宋嬸在一個攤子前停了下來,那攤子賣些小姑娘用的物件,什麽胭脂水粉,小鏡子檀木梳,應有盡有。宋嬸目光停在一只做工精巧的簪花上,回頭看看小姑娘,將那簪花買了下來。

她蹲下來,手裏拿著那只簪花。常遇楞楞看著她,宋嬸已是將那簪花給她戴上了。這簪花並不是很合常遇的年紀。若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戴上這樣的花,必定很好看,可……宋嬸覺得自己可能看不到小小姐出嫁了。

她心疼這個早慧的孩子,本來想再過十多年,可以看著小小姐漂漂亮亮地嫁入合適的人家,但她可能見不到那一幕了。

小丫頭立刻偏過頭,問站在一旁的常老太爺:“好看嗎?”

常老太爺點頭:“好看,好看。”

小丫頭遂很高興地與宋嬸道了謝,笑著說:“好冷,我們要先回去嗎?”

宋嬸欣慰又心疼地笑著點了點頭,遂起身帶著他們往回走。

此時常臺笙已走入了集市深處,大約是覺得風比先前更大了,她不由縮了縮脖子。陳儼走到她身前,停下來,竟從那小包袱裏拿出一只狐皮圍脖來,那雪白皮毛看起來格外亮眼漂亮。

常臺笙知道他眼下根本沒什麽錢,立時很警覺地問道:“哪裏來的?”

“今日與人換的。”

常臺笙又問:“用什麽換的?”

“就寫了幅字給他。”

常臺笙知道他對錢物這些東西沒有多少概念,遂問:“難道寫的欠條麽?”

“……”陳儼撇撇嘴,“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麽……”

常臺笙看看他,忙道:“那我收回之前那句。”她知道有些人會以重金購朝廷官員的墨寶,陳儼這樣以神童著稱的,所寫的字更是有人買,其實也不稀奇。但多數官員都不會這樣輕易賣字,因為被人知道了實在丟人。

他賣得倒挺坦蕩……

陳儼見她遲遲不接,遂索性要給她戴上,常臺笙卻堅持自己戴,還不忘問了一句:“怎會想到送這個給我?”

陳儼看看她露在外面的一截脖子,非常坦陳地回道:“因為你脖子太好看,這樣擋起來就只有我可以看了。怎麽辦——”他忽然低了頭,在常臺笙將要戴號圍脖之時,湊近了她白皙的脖頸,聲音低得像囈語:“我現在就想親……”

事實證明他的“想”,很快就會落實到行動,甚至不容許常臺笙有反應的時間。

某人迅速親完後,微笑著將幫她調整脖間暖絨絨的一團,很滿意地加深了臉上的微笑:“好極了。”

他們已很久沒有親密接觸過了,就連這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也讓常臺笙不自覺地縮了下肩。

何況還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

常臺笙臉有些紅,大約是喝了酒的關系,也可能是因為覺得不好意思。但她竟出乎意料地忽然踮腳,仰頭在陳儼耳邊親了一口。

她親完就埋頭往前走,忽想起什麽,猛回頭,卻看到陳懋正站在不遠處往這邊看。

陳儼自然也註意到了,他拉著常臺笙就拐出了集市,兩個人一路跑進一條相對偏靜的巷子裏,常臺笙因跑得太急這會兒拼命喘氣,過了會兒竟不由笑出來。她居然會做這樣的事……都讓她覺得這不是自己了。

她氣息還未回歸平靜時,陳儼又低頭吻了上來。他甚至細心地將手伸到她腦後,怕她身後冷硬的墻壁咯到她後腦勺。兩人氣息都局促非常,吻得也有些霸道,常臺笙甚至無力推開他。

她頭一回被他壓在墻上這樣親吻,任由自己的身體發軟無力好像也無所謂。因為她不會擔心自己會支持不住,他的手有力而穩當,貼在她的身體上似乎能給她無限支撐。

這一瞬,似乎能夠——完完全全地依靠他。

也不知這樣糾纏了多久,常臺笙最後將頭埋在他胸前,低低喘氣。陳儼道:“怎麽辦,我騎馬過來的,我們只能騎馬回去了,你怕不怕冷?”

常臺笙搖搖頭。

“很好。”陳儼迅速平穩了自己的呼吸,帶她折回泰福樓牽馬。

他們過去時,陳懋的馬車已經走了,常府的馬車也走了,集市也漸漸散了。雪愈發大起來,雖有些冷,可這真是個值得紀念的溫暖夜晚。

有那麽一瞬間,常臺笙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以前。

陳儼騎馬帶著她回了常府,沒料剛到府門口時,卻見門口停了輛有些眼熟的馬車。難道是蘇曄?

常臺笙下了馬迅速進了府,只見前廳的燈亮著,走廊裏的燈籠也悉數都點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她飛快地走到廳前推開了門。

只見蘇老夫人坐在廳中,一臉喜氣地朝她笑道:“回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蘇老太太:丫頭莫要急!我來給你說親!管他什麽尚書家還是皇上家的,我們家孩子看上的男人哪有弄不到手的

☆、55、【五五】 ...

蘇老夫人的突然到訪讓常臺笙感到有那麽一瞬的局促,因老太太上回還說腿腳實在不方便可能來不了杭州,但這大晚上的,還下著雪,老太太竟親自到了她府上。

常老太爺這時候就坐在另外一邊的主位上,他對於家裏突然來了客人這件事似乎感到很高興,只顧著朝常臺笙笑。

蘇曄則立於蘇老夫人身旁,輕輕擺手示意常臺笙,似乎讓她不要太擔心。

蘇老夫人的臉色比上回見時要好得多,臉上也洋溢著喜氣與激動:“快坐,外邊冷罷?這雪下得,我也許久沒見這麽大的雪了。”

她話音剛落,陳儼也進了屋。他關好門剛坐下時,老太太卻忽對他道:“你出去待一會兒。”

語氣雖然不生硬,但也明擺著是不想讓他待在這裏破壞氣氛,且一點也不客氣。陳儼聞言屁股立刻離了椅子,站起來乖乖巧巧地出去了。這情形倒像是家裏長輩發話,晚輩乖乖照做的樣子。

常臺笙不知蘇老夫人將陳儼趕出去是為何,於是略是迷茫地坐了下來。但隨後,老夫人便用商量的語氣問她:“我這回……想在這府裏住一陣子,你看可以麽?”

常臺笙反應過來忙說可以,蘇老夫人甚是欣悅地點點頭,又看看身旁坐著的常老太爺,並沒有表現出可憐或是可惜的表情,反倒是高興地與他說:“堂兄啊,您真是福氣啊,有這麽個好孫女。我這次來,是想將臺笙親事定下來,孩子也不小了,您覺得呢?”

“是!好!”常老太爺雖不是特別明白蘇老夫人在說什麽?,但他很興奮,一邊玩著常遇給他的九連環,一邊用力地點頭稱好。

蘇老夫人如此直截了當地提起親事來,竟讓常臺笙有些窘迫。她還沒來得及插話,蘇老夫人又轉頭望向她:“聽聞你與陳尚書家的公子……”她說著做了個撮合的動作:“考慮過何時向他們府上提親嗎?”

“這……” 常臺笙心道去尚書府上提親?她找死嗎,陳懋那樣的人又豈會容許自己兒子入贅女方。且陳懋的態度她一直摸不透,眼下她實在沒有這個信心坐下來面對面談婚事。 再者說,她也並非是特別在意這些俗禮的人,若兩人對在一起這件事沒有什麽異議,那些繁瑣禮節,似乎也並不是必要的。

蘇老夫人見她支支吾吾,忙問:“你是怕麻煩嗎?”

“不、不是……”常臺笙忙擺手,“只是覺得可能有些,唐突。”

“哪裏唐突了?”蘇老夫人撇撇嘴,目光瞥向門口:“他兒子眼下都住到這府裏了,總不至於連個名分也不給,提親提遲了恐還要說我們怠慢了呢。”老太太這語氣分明是將常臺笙當一家人,且從這態度裏看,似乎完全沒將陳儼的家世當回事。

也是,蘇家富甲一方,與朝中富商來往密切一些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從蘇曄送給陳家的那些宅子來看,也可以從中窺知兩家私交如何。

不過老太太也真是……

給陳儼一個名分?好像說得她耍了人家兒子又不肯負責任一般。

常臺笙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那邊老太太已經將庚帖拿了出來:“我都備好了,且也找人看過了,說八字合適得不得了。明日就找杭州城最好的媒婆來,去找陳尚書談談這事——”她說著偏過頭看看蘇曄:“你給安排好。”

蘇曄回:“孫兒知道了。”

蘇老太太甚是欣慰放心地松口氣,這才又將庚帖都收進了袖袋中。

常臺笙略窘迫地起了身,忙轉移話題:“不早了,您趕了一天的路,要不先休息罷。”

蘇曄亦在一旁輕聲勸道:“祖母先休息罷。”並作勢去扶她起來。

蘇老太太這才在蘇曄的攙扶下起了身,常臺笙在前邊領路,找了東邊一間臥房,推開門點了燈,將前陣子曝曬過的被褥鋪好,親自做完這一切,又給老夫人準備了熱水,問完安這才退了出去。

府裏一下子來了客,當真熱鬧許多,廊下燈籠都亮著,雪還在熱熱鬧鬧地下,竟有點過年的意思。她站在廊下等蘇曄出來,這時陳儼卻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常臺笙想起方才老夫人“趕”他出去這回事,還想他會不會心裏不舒服之類,沒料陳儼卻歪著腦袋看看她,又看看旁邊客房,不知為何說了一句:“偏心。”

“恩?”難道是說老夫人偏心嗎?可是……按常理當然是向著自家人啦。自家人……常臺笙竟覺得有些溫暖喜悅的情緒慢慢湧上心頭。這麽遠的親戚都還能如此惦記著她,其實她也不能算是孤單。

陳儼有些不服氣地轉過身去,常臺笙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從後面牽住他的手,身子前探想要安慰他幾句,可恰在此時,蘇曄打開門出來了。

蘇曄低頭輕咳一聲,常臺笙連忙松了手,陳儼亦是轉過身。蘇曄示意他們往前走,自己也沿著走廊往前走。到拐角處,常臺笙停下了步子,問他:“如何忽然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蘇曄臉上掛著淡笑,卻也有一絲無奈的意味:“祖母得知你們的事,在家左思右想好些時候,但到底沒坐得住,不管怎麽說都要到杭州來一趟。所以……”

常臺笙也約莫猜到是這麽一回事,沒想到老太太如此執著。

“何況祖母雖表面信我說常府都過得挺好這樣的話,但到底自己沒來看過這裏是個什麽情形,思來想去最後還是來了。我想她總得來一趟才能放心,遂陪她過來。”

常臺笙表示了然,又問:“你今日住哪兒?”

蘇曄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府上沒有空房間了麽?”

恩?蘇曄竟也要住這府裏?

“你先在小廳坐會兒,我讓人收拾一間屋子。”她微笑著回完,立即拉著陳儼往西邊去。

“為何要拖我去?”

“替蘇曄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我去看看常遇睡了沒有。”常臺笙撂下這句話轉頭就走了,留下陳儼苦了一張臉不情不願地推開了其中一間屋子的門。

他沒高興點燈就先去櫃子裏找被褥,蘇曄卻在這時走了進來,語聲不鹹不淡:“短短時日沒想到被教得這麽好。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看到你替我鋪被褥的一天,當真想都沒敢想過。”

陳儼抱著被子哼了一聲,蘇曄點起了屋子裏的燈,見陳儼走到床前,背對著他鋪被褥。

蘇曄知道他許久之前就有不愛點燈的習慣,本來以為他是喜歡黑黢黢的房間,可問過太醫之後才知道,他是怕自己有朝一日看不見,所以提前適應黑漆漆的環境。

真是個蠢貨。

蘇曄從京城回來後便積極為他打聽高明的大夫,偶然間得知商煜的師傅很厲害,可那師傅久居深山,已隱退很久了,不為名不為利的,恐怕要請他出來也是一件難事。

他站在陳儼身後問:“近來眼睛還好麽?”

“時好時壞。”倒是實事求是。

蘇曄聽他這輕描淡寫的語氣,又問:“你這般無所謂的態度不怕臺笙擔心麽?”

“我認為她比任何都清楚瞎擔心只會徒增煩惱這個道理,好了!”陳儼說完抹平被角,轉過身來:“祝你睡個好覺。”

他說完就走了。蘇曄轉頭看看他背影,有那麽一瞬間,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認識他多年,這個生命中非常親近的存在,正發生著不可思議的變化。

這個結論在他看到他鋪好的被子時,更是得到了確定。被子四個角均放到了位,被面抹得很平整,掀開被子,底下的褥子床單也是整理得一絲不茍。蘇曄居然對著這床鋪,不可思議地笑了一下。

他從來沒有指望陳儼會做這種事情,若擱在以前他就算睡硬邦邦的床板上也不會動手鋪床的,更不要說是給別人做這樣的事。

陳儼原本百無聊賴得快要消沈的人生,竟因為常臺笙的出現,萌發出了蓬勃的新芽,看起來很鮮活。

這一晚,常府的所有燈籠都沒有熄。常臺笙料理小丫頭睡下,悄悄從房間裏走出來時,花壇裏已經有積雪了。她站在廊下看大雪紛飛,因為酒勁還未完全過去的緣故內心竟有些欣喜。

她走下廊,竟低頭抓了些雪揉出一個雪球來。那雪球被她揉得硬邦邦的,壓得很結實。

陳儼遠遠走來,看到她像個孩子一樣站在院子裏低頭揉雪球,竟停下了步子。

常臺笙無知無覺地繼續揉她的雪球,一個接著一個,在地上擺成了一排。雪還在不停下,她頭發肩頭上都落了雪,絲毫沒有意識到陳儼走了過來。陳儼亦悄悄捏了一個雪球,瞄準了便朝她地上那一排雪球砸過去。

常臺笙陡然回過神,手裏那個剛揉完,反應過來就朝陳儼扔了過去。陳儼拔腿就跑,常臺笙地上撿了兩個雪球就朝他丟,走廊上有些滑,某人很不幸地滑倒在地,常臺笙居然停住步子笑起來。

她看陳儼坐在地上裝死,遂走過去,伸手拉他起來,沒料陳儼卻抓緊她的手猛地往下一拽,常臺笙便跌倒在了他身上。陳儼吃痛地皺眉,旋即又笑起來。常臺笙伏在他胸前,一雙被雪凍得冰冷的手毫不留情地伸向了他的脖子。

某人被凍得直皺眉,那雙手已是順著領口滑了進去,常臺笙覺得手感棒極了,舒服又極低聲地嘆了口氣。

陳儼縮了縮肩頭,蹙蹙眉很委屈地道:“你怎麽可以這麽殘暴……”

常臺笙索性將頭也低下去,整個人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低低道:“你現在是個沒名分的妾室,難道不該討好我凍成冰塊的手麽?說我殘暴你還真是天真啊。”

“你一定是酒喝多了……”陳儼腦子轉得飛快,“不過我倒是想知道你喜歡怎麽被取悅,恩……讓我想想你珍藏的那套冊子是如何畫的,第一個姿勢是什麽來著,為什麽我腦子不大好使了?啊……在上面……就像,現在這個姿勢這樣。”

他一臉坦蕩,認真想了想之後又道:“不過我覺得這個姿勢你會覺得不舒服的,不如我們回屋探討探討。而且你既然有興趣收集這樣的冊子,那應當對此很有見解,我很想學習學習。”

頭埋在他頸窩的常臺笙此時臉燙得要命,她很正經地低聲為自己辯解道:“我不是為了那種目的收藏那些冊子,你這樣的想法實在是……”話還沒說完,她自己腦子倒先打結了。

“我們又不是沒有試過,你上次對我的身體也很有興趣的。”

常臺笙的手從他領口抽出來,捂住了他的嘴。

小白此時昂著腦袋邁著輕快的步伐目不斜視地從走廊裏溜達而過,忽然停下來,爪子蹭了蹭臉,將頭轉了回去,目光投向走廊裏一對舉止奇怪的人類。

作者有話要說:陳儼:求過上沒羞沒躁的日子趙公公

公公:這次一定會讓你如願噠!!好不容易等到下雪天了!!下雪天play什麽的我預謀太久了

☆、56、【五六】 ...

小白望著他們,爪子不安分地去扒拉身側的門板。

常臺笙聽到有動靜嚇了一跳,再擡頭看到是小白,這才松口氣,作勢要從陳儼身上起來。

她剛坐起來,還沒從走廊地板上起身,小白卻已經蹭蹭蹭地朝她跑了過來,貼著她的腿用腦袋去蹭,舉止之親昵委實令人發指,肉乎乎的臉上竟還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樣。

可這享受還未持續多久,它猛覺後頸被人捏住,隨後就四腿離地,騰在空中了。小白不安地亂蹬腿,陳儼將它放到一邊,指著它威脅道:“不可以靠近,否則將你與隔壁家的狗關到一起去。”

小白腦袋往後縮縮,可憐兮兮地嗚咽幾聲,依依不舍地看看常臺笙,只好轉過身耷拉著腦袋慢騰騰走了。

陳儼很滿意它的表現,客氣地目送它離開後,隨即又轉過身,一臉欣悅地同常臺笙道:“我們,回房吧。”

但常臺笙怎可能如此遂他的願,她起了身,拍拍衣服上的褶子,語氣平靜道:“我去洗澡了。”

陳儼連忙跟著站起來,隨同她去了夥房,又燒了熱水,末了還將熱水桶拎去臥房。常臺笙去拿換洗衣物時,陳儼則已將熱水倒進了浴桶,還不忘伸手試了試水溫。

他對自己如此體貼的表現很滿意,站在浴桶旁似乎是想邀功。常臺笙穿著中衣走過來,看他一眼:“你在這裏難道打算與我一起洗麽?”

其中語義本是讓他暫時回避一下,可常臺笙竟一時間忘了陳儼對於話語的理解常常有異於常人,他回的是:“是你說需要被討好的,我可以幫你洗。”

坦坦蕩蕩。

常臺笙還未反應得過來,陳儼走上前已經非常利索地幫她解開了中衣系帶,正要將她衣服褪下時,常臺笙陡然回神阻止了他,低聲說:“把燈滅掉。”

“不滅不行麽?”

“不可以。”

趁陳儼去滅燈之際,常臺笙迅速鉆進了裝滿熱水的浴桶中,舒服地輕嘆一聲,取過一旁簍子裏的幹花往裏倒。陳儼走過來端了張小凳子坐下,攬過她的長發,又拿過一旁木勺,耐心地澆濕揉洗。

洗完頭發他還不忘幫她按揉頭皮,力道均勻剛好合適,很舒服。常臺笙索性閉上了眼,心神放松之際,某人卻忽然將頭湊近她耳畔,鼻尖有意無意蹭到她敏感的耳垂,問道:“舒服麽?”

常臺笙不說話。

啊,肯定還不夠。某人這樣想著,便一邊放慢手上的動作,一邊順著她耳朵輕柔地一路吻至她肩頭,這格外明顯的酥/癢,讓常臺笙不由地縮了肩,整個人更是往水裏沈了沈。

幹花的香味伴著水汽升騰起來,黑黢黢的屋子裏盡是淡雅馨香,溫溫的、潮濕的,又有些誘人。

“舒服麽?”陳儼再一次問她,手指仍舊在她濕潤的發間游移輕按著。

“挺好。”這次常臺笙總算給了回應。

被肯定的某人神情十分愉悅。他沒有再說話,手探入水間觸碰到常臺笙微燙的皮膚時,卻忽被常臺笙抓住。常臺笙低聲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她竟然有些怕他那雙手,分明只會寫字翻書的手為什麽每回在她身上游移時都會讓她下意識緊繃身體甚至輕輕顫栗?雖然之前已非常親密地接觸過,但她此刻想著想著,呼吸竟有些不穩,好像自己的所有反應被他看在眼中,有些失氣場的意思。

分明應是自己完全主動,掌控一切,可每回都被他占了上風。

常臺笙在水裏手腳麻利地洗完,剛要去拿擱在一旁長凳上的幹手巾,沒料卻被陳儼搶先一步拿到了手。

陳儼替她將頭發擦幹,一臉愉快地說道:“從水裏出來吧,我幫你擦幹。”

又是坦坦蕩蕩的語氣。

常臺笙閉眼想象了一下,覺得沒法接受光著身子站在那兒讓他幫著擦幹身體。於是迅速起了身,精準又快速地拿過架子上的幹凈中衣,邁出浴桶,利索地將袍子裹在了身上,語氣也非常放松:“不用了。”

離開浴桶的常臺笙走回床榻,也不顧身上中衣是潮的,直接就躺了下來。

因為晚飯喝了酒的關系她並沒有覺得很冷,可能是覺得有些累,遂扯過被子閉眼睡了。

雪夜格外安靜,常臺笙只聽到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極小心的走路聲、關門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中又聽到開門聲以及刻意放緩了的腳步聲。陳儼並不是一回兩回半夜摸進她房間,她都習以為常了,素來都當不知道。

她並不排斥他,這樣半夜也不會冷,還可以無意識地蹭他的體溫占他便宜,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關鍵是陳儼的表現一直相當老實,若非常臺笙主動,他也幾乎不會行挑逗之事。

常臺笙這時候在黑暗中面對著墻壁睜開了眼,她想想,她對待陳儼似乎真的也與大爺對待偏房小妾的態度差不多。

難得一次的良心發現讓常臺笙心裏多少有些愧疚。在這段關系裏,陳儼才是掏心掏肺不計付出對另一方好的那個人,而自己則當真有些太冷情。可她心裏分明也想對他好,只是方式似乎不大合適。

就好比主人養了一只乖巧的貓,高興了便去揉揉,不高興了就晾在一旁,只埋頭顧著自己的事。

她是這樣的,忙起來對身邊什麽人都沒有概念,不管是誰。

她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身邊人的臉在她腦海裏挨個過了一遍。

這反思讓她心裏有些酸澀,不能這樣下去了,不然總有一天會後悔。

她還深陷在這反思中,陳儼卻在她身後躺了下來。常臺笙側身躺著,面朝墻壁頭發還是潮濕的。陳儼剛洗完澡身上亦有潮濕的味道,且因為他從外邊進來,竟還有帶了些清冽雪氣。

陳儼輕輕撩開她的頭發,親吻她的後頸,緩慢移至她耳後,輕輕廝磨。常臺笙下意識地將腿蜷了起來。陳儼的手停留在她發間,唇則往下移,隔著薄薄中衣吻她凸出來的脊梁骨。她太瘦了。

常臺笙實在有些受不了這樣,遂忽然翻過身來,雙手搭在他腰間,額頭則抵住他的,聲音低啞得不像話:“你要麽?”

陳儼眼眸裏閃過非常明顯愉悅,他盯住黑暗中她輕闔的眼,半天才回道:“非常。”

下一瞬,常臺笙已伸手解開了他的衣裳。她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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